“100万元都不给！”

  两次申请承兑票据无果后，安顺市东山混凝土有限公司（简称“东山公司”）最终还是动用了法律武器，将转让方中铁建工集团有限公司、承兑人广州粤泰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简称“粤泰股份”）一同告上法庭。

  在经历了巨额亏损、股权质押拍卖、卖子求生、高管离职、股票“戴帽”被*ST、上交所问询等风波后，这家广东的老牌开发商粤泰股份（600393.SH），其票据纠纷随着相关案件也浮出水面。

  实际上，陷入商票到期未兑付风波的房企不只是粤泰股份，今年以来，阳光城、实地、中梁、恒大等均被爆出商票未能按期兑付的情况。

  在调控日益趋严的当下，房企们的债券、贷款等融资规模开始收缩，让许多开发商“叫苦不迭”。

  在这个时候，票据融资可不计入有息债务的会计准则存在，房企通过票据融资不仅能完成融资需求，同时还能降低“红线”。因此，一大批房企纷纷加大发行商业票据。

  当商票在房地产开发投资资金来源中占比逐步走高的背后，自然也掀起了不少逾期、违约的波澜。

  粤泰逃“废债”

  粤泰股份与东山公司的案件起源于2019年11月19日，彼时，粤泰集团实际控制的江门市悦泰置业有限公司需支付给中铁集团一笔工程合同款。

  当天，粤泰股份当天开具了两张金额均为50万元的汇票，合计100万元。出票人、承兑人均为粤泰集团，中铁集团是收票人，到期日为2020年5月26日，汇票载明“到期无条件付款”。

  而后，中铁集团因向东山公司购买混凝土，于2019年12月20日背书转让两张电子商业承兑汇票给东山公司。

  东山公司受让两张汇票后，先后于2020年5月26日、6月22日在网上提示付款，均被拒绝付款。为维护自身权益，东山公司将中铁、粤泰起诉至法院。法院一审裁判，粤泰股份败诉，应向东山连带支付票面金额100万元及利息。

  除此之外，据中国裁判文书网，粤泰股份从2020年起涉及多起票据票据追索权纠纷。

  其中，粤泰涉及的票据金额接近2800万元，包括其与深圳市炽昌实业有限公司还有2525万元票据追索权纠纷、与郴州市北湖区振联石业有限公司271万元票据追索权纠纷、与湖南三鼎基础工程有限公司100万元票据追索权纠纷。

  年报显示，截至2019年底，粤泰股份应付票据达1.41亿元；而到2020年底，粤泰股份应付票据余额降至355.09万元。其解释称是因为承兑及协商解决商业承兑汇票导致的应付票据减少。

  融资的“隐秘角落”

  那么票据融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简单来讲，票据融资是指拥有商票的企业可以选择持有到期，或者通过背书转让和贴现来提前获得资金，比如企业B获得票据后，在票据到期前将票据背书转让给企业C，或者找到银行以一定的贴现利率提前获得有折扣的票面资金。

  具体到房地产行业，近八成房企都使用商票进行材料采购、劳务支出以及建设工程付款等，它贯穿整个房地产产业链，从前期的土地招标到中后期的开发建设、房产销售。其中，上游有材料供应商、建筑公司、设计公司，下游有装修公司、中介服务和物业服务机构等。

  外界不由好奇，上下游供应商为什么要接受商票？

  由于大型房地产企业在供应链体系中处于强势地位，根本不会现金结算。如果不接受承兑汇票，那就要挂账处理，说不定到一年后才会付款。相比挂账，商业承兑汇票对供应商更为有利，且市场流通性强，需要用钱可以随时转让换钱。

  而对于开发商而言，商票是一种非常好的‘赊账’的方式，当开发商成为商票承兑人时，商票不占其在金融机构授信额度，不增加企业或有负债，不增加核心房企财务费用，还能盘活自身应付票据资源；且不受目前货币政策、信贷政策直接影响。

  相对于银行贷款、发债、信托及各类资管等传统融资渠道，票据的优势就体现在不体现为借贷；成立条件简单，只要有支付需求办妥公司内部支付流程即可。没有发行备案、抵押、会计律师中介介入要求；且融入资金使用灵活，没有针对性限制。

  除融资考虑外，房企的商票签发量与其销售、收入有直接相关性。据华西证券2019年研究数据显示，60家样本房企应付票据余额从2016年末的345亿元提升至2019年末的1343亿元。3年增长近3倍，增速相当猛。

  而据“商票所”显示，2020年房企商票承兑规模总体上呈井喷式增长。特别是TOP19房企，销售额都超过了2000亿，其总体商票承兑余额达到3355.74亿，较2019年增长了36.59%，占全国商票承兑总量的9.27%。

  而2020年底商票余额超过30亿房企一共有17家，其中11家是销售额top20的企业。不过，一些排名靠后的如厦门建发，其商票余额也超100亿。

  一些房企热衷商票，一些房企则却对此毫无兴趣。

  商票余额为0的有3家，分别是中海、龙湖、金地。可以看出，这些企业存在银行授信额度充足，资金雄厚，融资渠道畅通等共性。

  目前，市场上资金方开展商票融资业务能够接受的利率比较一致，基本在年化11%—14%之间。信用越高的企业所开具出来的商票价格越低，反之则越高。

  在房地产行业，二级市场的公开信息显示，华夏幸福商票价格有的超过30%，阳光城为16%-17%，融创大概为14%-18%，新城控股为13%-15.5%，金科为12%左右。

  头部房企的商票回报率为什么会比较高？

  业内人士指出，地产企业给供应商开具商票的时候也会进行一定的贴息，比如工程款是90万，头部房企会补贴8-10%的利息给到供应商，所以一般都会开具98万-100万面额的票据给到供应商。

  所以商票的最终收益是由地产企业和供应商双方共同承担，且头部房企的利润近年来一直较为可观，所以对于8-10%的融资成本是可以接受。

  商票“违约门”

  伴随着商票签发量的暴增，商票兑付风波也渐涨。今年以来，多家房企陷入商票兑付风波。

  日前，有消息称恒大下游供应商的商业承兑汇票出现逾期，并有几张逾期未付的商票截图流传于网络。

  对此，恒大于6月7日公开回应，“针对我司个别项目公司存在极少量商票未及时兑付的情况，集团高度重视并安排兑付。”其还表示，公司生产经营一切正常，成立25年来从未出现借款利息晚付、本金逾期归还的情况。

  实地集团也曾两次因为商票兑付而发声明澄清相关逾期情况，先是称收款人山西富兴涉嫌诈骗，相关款项暂缓支付，截至5月7日，涉及逾期未兑付的商票款为5700万元。为保障持票人的利益，实地地产承诺积极兑付，并在5月8日宣布已100%承兑。

  后又再次声明：“我司始终积极有序兑付商票中。因小额商票的持票人较多，银行系统完成商票兑付的相关流程需要时间。建议各持票人提前与我司联系，以免兑付手续时间被动延长。”

  阳光城、中梁等多家房企亦是如此。地产系头部企业的商业承兑汇票情况尚且如此，更何况那些中小型房企。

  此外，还有一些票据“乌龙事件”是因为票贩子的参与导致。

  “很多票贩子参与其中推高了价格，有的利息可以达到30%，根本不是当初融资时候的价格，因此，很多房地产开发企业选择了拒绝兑付，并不是不兑付。”一位房企内部人士表示。

  这个往年低调的票据资金池，正因为一系列的舆情事件，成为房地产行业关注房企资金安全的风向标之一。

  由于票据融资可不计入有息债务的会计准则存在（票据融资在负债表中计入应付账款、应付票据），房企们通过票据融资不仅能完成融资需求，同时还能降低红线（净负债率指标），因此，一大批房企纷纷加大发行商业票据。

  有票据行业专家表示，特别是在2020年下半年国家“三道红线”融资新规出台后，商票应用在房地产行业显得更加重要了。商票已经成为了房企操作净负债率和现金短债比的的一个重要工具，这就使得2020年房企商票承兑规模总体上呈井喷式增长。

  此外，也有相关行业人士表示，“于房企而言，拒付违约的可能性也是比较低的。”

  一是商票兑付涉及到的金额，一般都不算多，房子还不至于拿不出钱。二是下半场，房企都十分重视，自己在资本市场的信誉。而只有良好的信誉，才能获得更多元的融资渠道和更低的融资成本，进而在变化中占得先机，这个账相信大多数处于“商票兑付风波”中的房企，还是算得明白的。

  但如果开具大量商票后，可能会导致偿债能力虚高的现象，隐匿债务风险。且房企一旦出现拒付商票的行为，将为其带来不小的连带损失。

  对企业信用的损害不言而喻。央行有建立商票业务的定期交流机制，对无理拒付、拖延支付商业承兑汇票的“黑名单”企业信息在一定范围内实现共享，从根本上对企业的商票价值形成打击，引起该企业的商票价格波动，导致其商票在市场上的流通性大大降低，甚至对于资本市场信用度也会有一定的连带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