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张明杰案二审最终宣判的消息后，购房者陈萍（化名）对怡景森林城这个烂尾楼盘复工又生出一些希望。

  2013年，陈萍在位于哈尔滨市道里区机场路567号的怡景森林城购买了一套期房，“国家类级别小城镇试点”“低密度超高绿化率”“哈尔滨市首个森林城市示范社区”等诸多宣传让她颇为心动，买房时承诺2015年就能进户，可2014年下半年工程却彻底停工，售楼处也是人去楼空。

  此后，陈萍等购房者陆续从多个渠道了解，该楼盘资金链断裂，开发公司哈尔滨先发置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先发置业”）总经理王绍玉被抓，公司实控人魏奇出逃国外，项目所在土地涉及张明杰与王绍玉贪腐案件，整个工程后期被哈尔滨市道里区政府接管。因涉嫌上述案件，该项目一直烂尾，至今已经是第八个年头。

  怡景森林城所在土地正是3人利益纠缠中心；张明杰落马，则起源于主持该片土地前使用权人——哈尔滨市原种繁殖场的改制工作。

  2014年，张明杰被职工举报至中央第八巡视组，他们认为在国企改制工作中存在安置不合理的情况。同年9月，已是哈尔滨市城镇化建设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的张明杰被免去职务，因涉嫌贪污、受贿与滥用职权罪被羁押。随后，王绍玉也被调查，魏奇出逃加拿大。

  因关键同案人魏奇出逃，案件历时7年却仍未判决，直到2021年10月，魏奇回国投案后才发生转机。

  哈尔滨市中级人民法院于2021年11月17日一审宣判，认定张明杰单独受贿人民币500万元，与王绍玉共同受贿折合人民币9317万余元；张明杰徇私舞弊、滥用职权，造成公共财产损失共计人民币2.3亿余元，对张明杰以受贿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以滥用职权罪判处有期徒刑10年，决定执行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对王绍玉以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14年，并处罚金人民币300万元；并对查封、冻结、扣押在案的涉案违法所得及其孳息予以没收，上缴国库，不足部分继续追缴。

  2022年3月24日上午，黑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对哈尔滨市城镇化建设领导小组办公室原主任张明杰受贿、滥用职权，同案被告人王绍玉受贿案二审公开宣判，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如今，随着魏奇归国投案，张明杰和王绍玉的最终宣判，这个烂尾长达8年之久的项目或迎来复工曙光。3月25日，中国房地产报记者从哈尔滨市道里区政府相关负责人处获悉，政府部门正在积极推进楼盘复工，“复工日期尚未确定，何时启动要看项目筹资情况”。

  楼盘烂尾8年之久

  在哈尔滨市机场路与四环路交会处，一个有着60余栋建筑的楼盘矗立在尘土飞扬的路旁，在工地入口上方，“国家类级别试点小城镇建设项目”字样颇为醒目。这片烂尾楼带来的难言之痛，已压在陈萍等购房者心头8年之久。

  2013年，陈萍在位于哈尔滨市道里区机场路567号的怡景森林城购买了一套期房，起价4400多元/平方米，买房时售楼员承诺2015年就能进户；但项目于2014年下半年开始停工，因涉及张明杰与王绍玉贪腐案件，整个工程后期被道里区政府接管，烂尾至今。

  早春3月的一场细雨，给这个停工多年的烂尾楼盘平添了几分萧瑟。气温回升，积雪消融，让小区内的道路很是泥泞。中国房地产报记者注意到，小区内有超过60栋建筑，其中绝大部分建筑已经封顶，有多栋楼已经安装了玻璃，因为荒废多年，不少建筑外墙已是“伤痕累累”，留下了岁月侵蚀的痕迹。多个依旧耸立的塔吊，仿佛在诉说着这片工地曾经的忙碌与喧嚣。

  在小区一个工地入口处的二层小楼处记者看到，楼外挂出了“政府主导，企业落实，全面复工，向建党100周年献礼”的横幅，院门前还挂有先发置业项目复工现场指挥部的牌子。

  “复工指挥部是去年成立的，但去年并没有开工。”怡景森林城工地一位留守人员告诉记者，现在是疫情期间，开发商没有人在这边办公，何时能复工还不清楚。

  国企改制中的土地流转迷局

  怡景森林城所在土地前使用权人为哈尔滨市原种繁殖场（以下简称“原种场”），该场建于1952年。建场之初，原种场属原农业部直管，上世纪80年代改由哈尔滨市管理。起初，原种场还能正常经营，除了繁殖种子之外，场里还经营酒厂、纸箱厂、机械厂、饮料厂等工厂。“当时厂里的白酒卖得很不错，都是纯粮食酒特别好喝，不少工人中午的时候常常用饭盒接上一盒酒来喝。”曾在原种场短期工作过的马先生向记者回忆道，到了1998年，场里经营开始变得不景气，最终停止了繁殖种子的经营项目。

  2004年，原种场被哈尔滨市确定为150家国企改制单位之一。2005年4月，根据哈尔滨市政府会议精神，当时归属哈尔滨市农委管理的原种场被下放给道里区，由道里区负责组织转企改制。

  2007年，道里区与原种场分别成立改制领导小组，区领导小组组长由张明杰担任。当时，张明杰担任道里区副区长，主要分管农业和小城镇建设等。“虽然没有太深接触，但听说这个人很有魄力，行事作风也很强势。”哈尔滨一位住建部门人士向中国房地产报记者回忆，2009年道里区一个名为“东方莫斯科”的项目因无证开工及违规售房“暴雷”后，“很多人不愿接手，是她顶上去解决的。”

  据媒体公开报道，2008年下半年，原种场评估结果显示，截至2008年11月30日，该场净资产评估值为-267.53万元。此时，原种场占地154.7万平方米，在册职工578名，其中在职职工443名，退休职工135名。评估报告书同时列明：土地未包含在本次评估的范围内。

  2009年7月，原种场国有资产面向社会整体对外转让，底价为6160万元。此后，哈尔滨市东江农业科技开发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东江科技”）摘牌，缴纳了2000万元保证金和6160万元转让价款。东江科技法人为魏奇。

  中国房地产报记者翻阅庭审文书注意到，据检方指控，虽然在对外宣称的是“只卖场不卖地”，到了签合同时，张明杰却私自在条款中加上了“国有土地使用权”，并以多种理由蒙蔽原种场及其上级主管单位有关人员，让他们在上面签字。此后，哈尔滨市产权交易中心出具《产权交易凭证》，张明杰又让原种场将国有土地使用权证及公章等证照交予东江科技有关人员。

  就这样，东江科技获得了原种场资产和超过150万平方米土地使用权。当时，原种场所在地段的土地使用权每亩价格约为100万元，以此计算，仅土地使用权一项的账面价值就超过23亿元。

  原种场被卖掉后，张明杰继续主管原职工安置工作，但她并未按规定督促东江科技发放职工安置款，还违规同意东江科技将6160万元转入私自开设的账户中，致使其中1100余万元至今未归还。

  哈尔滨市人民检察院指控称，2010年至2011年间，张明杰利用其主管农村征地工作职务之便，与王绍玉、魏奇共谋，在哈尔滨市哈齐铁路客运专线工程建设领导小组办公室、哈尔滨市土地储备中心市城市建设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分中心征收土地过程中，虚构原种场土地使用权已转移事实，骗取征地款共计3.4985亿元。在这个过程中，王绍玉被认为是张明杰的“利益代言人”，王绍玉代表张明杰与魏奇签订《合同协议》，约定利益均分。

  无疾而终的小城镇试点

  2010年3月末，由张明杰任常务副总指挥的道里区推进新发镇小城镇建设指挥部成立。随后，由王绍玉组织，由哈工大师生组成的规划团队进驻新发镇，制作了新发镇经济社会发展规划和小城镇战略规划。按照规划，新发镇未来要建三大社区，其中，作为小城镇建设起步区的建国社区，被规划在了已完成改制的原种场土地上。

  2010年10月25日，张明杰在关于原种场征地事务的函件上批示，请道里区土地征用管理办公室按道里区政府主要领导批示落实，协调好地块。此后，东江科技将原种场地块中50公顷土地的使用权转让给了先发置业。

  中国房地产报记者通过企查查软件查询得知，魏奇共担任哈尔滨黎华家居装饰购物中心有限责任公司、东江科技等8家公司法人代表，其中有6家企业处于存续状态。

  先发置业法人代表是王淑范（即魏奇妻子），该公司成立于2011年7月15日，注册资本2000万元，最大股东是哈尔滨黎华家居装饰购物中心有限责任公司，占股76%，即魏奇也是先发置业实际控制人，所谓的土地转让不过是其左右腾挪的一种手段。

  2011年7月，新发镇与刚刚注册成立的先发置业签订了小城镇开发项目合作协议，王绍玉任先发置业公司总经理。

  公开报道显示，2011年7月28日，国家类级别试点新发镇小城镇项目奠基仪式在道里区新发镇举行，时任道里区副区长的张明杰介绍：作为黑龙江省的国家类级别小城镇试点项目，新发镇获得国家发改委、国土资源部共1600亩土地增减挂钩建设用地指标，从2011年开始采用政府搭台，企业唱戏的模式，全面推进小城镇建设，全部项目将在2018年完工。

  新发镇这个小城镇开发项目规划相当庞大，公开资料显示，占地面积超100万平方米，规划建筑面积200多万平方米，计划分三期完成，开工的仅仅是一期工程的一部分，即怡景森林城。在重点关照下，虽然怡景森林城五证不全，也未缴齐土地出让金，但工程仍于2011年9月全面开工并陆续对外销售；到2014年，怡景森林城已初具规模，60多栋楼房也已基本建成封顶。

  2014年7月，中央第八巡视组进驻黑龙江省进行巡视，原种场职工代表向巡视组递交材料举报张明杰。同年9月，已是哈尔滨市城镇化建设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的张明杰被免去职务，因涉嫌贪污、受贿与滥用职权罪被羁押。随后，王绍玉也被调查，魏奇出逃加拿大。整个怡景森林城工程至此停工，这个“政府搭台，企业唱戏”的国家类级别试点新发镇小城镇项目也无疾而终。

  烂尾工程或迎复工曙光

  因为关键同案人魏奇出逃，案件虽历时7年却仍未判决，直到2021年10月，魏奇回国投案后才发生转机。

  哈尔滨市中级人民法院于2021年11月17日一审宣判，对张明杰以受贿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以滥用职权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决定执行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2022年3月24日上午，黑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对哈尔滨市城镇化建设领导小组办公室原主任张明杰受贿、滥用职权，同案被告人王绍玉受贿案二审公开宣判，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让张明杰案件广受公众瞩目的另一个主要原因，是曾登上过春晚舞台、知名歌手曲婉婷之母的身份。

  自张明杰事发后至今，出走加拿大的曲婉婷一直在找机会替母亲“申辩”， 无数次通过社交网络为其母亲喊冤叫屈。

  对此，中纪委网站发文评价，违纪违法者应该受到党纪国法严惩，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人民群众痛恨腐败分子损害国家和人民的利益，攫取大量不义之财，满足亲属子女奢靡生活。如今，法院在查清案件事实的基础上进行公开宣判，以法治思维和法治方式惩治腐败，彰显了公平正义。张明杰案之所以备受关注，不仅在于她是一位知名歌手的母亲，更因为她是侵害群众利益的“蛀虫”。

  随着魏奇归国投案和张明杰和王绍玉案件的最终宣判，怡景森林城这个烂尾长达8年之久的项目或迎来复工的曙光。

  中国房地产报记者注意到，哈尔滨应赫集团官方网站公开信息显示，2021年7月23日，由哈尔滨市道里区人民政府牵头，应赫集团、四方山农场共同参与的新发小城镇建设项目（怡景森林城项目）增减挂指标签约仪式落幕。道里区人民政府、四方山农场、应赫集团成功签署了《新发小城镇项目购买增减挂建设指标的协议》。此次成功签约，是新发小城镇建设项目大跨步迈向成功的转折点，对于解决该项目土地指标归结等历史遗留问题，全面推进项目复工复产，实现区域维稳、区域现代化、区域协调发展，最终形成城乡优势互补的城市体系，有着里程碑式的意义。

  3月25日，中国房地产报记者从哈尔滨市道里区政府相关负责人处获悉，政府部门正在积极推进怡景森林城楼盘复工，“复工日期尚未确定，何时启动要看项目筹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