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读不了”？

  2022年6月后，每次下班路过小区附近的一片工地，张华总是忍不住叹一口气，满是无奈。

  这片工地是在建的上海大学附属嘉善实验学校（以下简称“上大附中”），硬件和师资在浙江省嘉善县属于一流；更重要的是，学校距离张华家所在的孔雀城小区只有1.5公里。

  根据嘉善县教育局在6月公布的《2022年嘉善县公办初中学区划分表》，张华的孩子却不能就近入读上大附中，需要去5公里外的新泗洲中学就读。

  张华于2016年买下华夏幸福（600340.SH）在嘉善开发的大型住区孔雀城，楼盘共有20期，分成20个独立小区。在入学方面，8个小区由于归属星河社区，被分到了临近的上大附中；张华家（孔雀城朔院）与其他11个小区由于归属星辰社区代管，被“单拎出来”分到了距离小区有5公里外的新泗洲中学。

  “同一个社区，其他几期住户可以读好学校，我们却被排除在外，甚至连旁边的时代大观（在建项目）都‘示意’购房者可读上大附中，我们为何没资格？”张华和很多业主都认为花了几百万元买房，孩子读书却像“开盲盒”。

  中原地产分析师卢文曦对此表示，如果部分地区存在学区分配过远的情况，这就需要业主向相关部门进行情况反馈，如果涉及较多人数，相信教育系统会进行适当调整，但也不会影响就近原则。

  被“单拎出来”的12个小区业主们向当地相关部门反映了情况，始终没有得到满意答复。记者在跟随业主展开调查过程中也发现，“就近不能读、同楼盘不同校、同片小区待遇不同”等矛盾点有待解决。

  5公里上学路背后：割裂的社区与学区

  2018年，张华和1000多户业主正式入住嘉善孔雀城朔院，一个令业主高兴的消息在2020年传来，嘉善县第一中学将在小区附近修建上大附中，预计2023年9月前完成建设。

  张华十分期待，按进度他的孩子应该能在2023年入学季到上大附中读书，“那可是嘉善县数一数二的学校”。然而，“意外”给张华及其他业主带来了巨大冲击。

  今年6月，嘉善县教育局在微信公众号“嘉善教育之声”公布的“学区划分表”显示，孔雀城朔院并未划分到上大附中学区，而是划去了星辰社区对应的新泗洲中学。

  有同样遭遇还有王霞等人，她是孔雀城荷院业主，距离上大附中1.5公里，令王霞不解的是，孔雀城20个小区就这样被“割裂”，一部分业主被划入星河社区，另一部分业主被划入星辰社区代管，代管则意味着小区业主的孩子无法到上大附中读书。

  张华告诉记者，业主们认为不公平，不仅打12345市民热线反映了上学问题；6月3日，几十名孔雀城业主前往嘉善县教育局寻求说法，教育局有关负责人在会议室接待了他们，并表示会研究相应对策。但随后广大业主等来的却是有关部门的“上门慰问”。

  “派出所连同教育局和社区一起找到我们，还有孩子学校的班主任，有的还给我们公司领导打电话。”张华告诉记者。

  另一名孔雀城业主李兵也向记者表达疑惑：“他们是通过什么渠道获取我孩子学校信息和我家庭住址的？政府执法、职能部门是否可以随意调取公民个人信息，其调取信息的合法依据又是什么？”

  之后，业主们开始给嘉善县人民政府写信，但始终没有得到满意答复。

  直到6月10日，针对居民提出的星辰社区及代管区域部分业主觉得距离泗洲中学东校区太远的问题，嘉善县教育局对外公布了一个解决方案：

  1.就近在第二实验小学西校区开设泗洲中学子胥路教学点，把7、8年级的学生安排在那里就读，9年级到泗洲中学东校区就读，家长可自愿报名。

  2.开设公交定制专线，解决部分家长接送不便问题，开设到泗洲中学东校区的学生免费乘坐。一人一座，两点直达。

  对其余还未到上学年龄并在未来要报名的学生，安排到一所尚在规划的学校进行就读。

  对于教育局的解决方案，张华和业主们并不满意，“在小学校区临时安置1~2个班，学生的学习环境、师资力量以及教育配套如何得到保证？对被‘特殊照顾’的就读生心理造成的伤害如何解决？”

  王霞告诉记者，不能入读上大附中，不符合“就近入读”的学区划分规则，计划进一步维权。

  记者就此采访了嘉善县教育局，一位基础教育科室工作人员表示，上述问题已经得到妥善解决，不便接受采访，并让记者去找嘉善县政府采访。随后，记者来到嘉善县人民政府办公所在地，一名保安负责人向记者表示，领导们在开会，不方便接待。

  对于“孔雀城项目中12个小区业主子女不能入读上大附中”这个问题，记者和业主多次与当地教育局、政府等沟通，截至发稿，尚未收到回复。

  学区变“盲盒”，同区不同校

  根据“教育部2022年工作要点”，2022年要全面落实免试就近入学全覆盖和“公民同招”政策；教育部办公厅发布的《关于进一步做好普通中小学招生入学工作的通知》也要求，从4月1日起，全面实行“划片区，就近入学”政策。

  那么“就近”到底是什么“近”？

  教育部曾经给出的答复表示，“就近”并非指物理距离上的“绝对最近”，而是综合多方面因素下“相对就近”的概念，还要考虑就近学校的学位数量、扩建空间，以及录取顺位、入户年限等政策。也就是说，即便学校在家门口，也不代表孩子一定能读上最近的学校。

  记者仔细研究了嘉善县教育局对学区的划分，的确不是按照物理距离远近划分，也不是以学校为圆心、规则向外扩张，而是“不规则地”由学校向外规划辐射区域。

  但像张华和王霞所在小区的遭遇，从学区划片中“单拎出来”的情况，依然非常少见。

  在卢文曦看来，大多数情况下，学区的分配是各个地方的教育系统根据就近原则进行动态调整，以方便居民子女入学，但不排除一些地方由于历史原因或者其他情况对于学区的划分进行调整。

  对于业主所述，孔雀城附近的时代大观楼盘销售“示意”可读上大附中的情况，记者在走访调查过程中发现，该项目尚处在建设中，销售人员没有明确告知对口学校是哪个。但言语中的确有暗示，且表示“项目基本都是嘉善当地公务员在买。”

  据了解，时代大观由华润置地（01109.HK）和嘉善县国企嘉善城投共同开发。

  “孔雀城是华夏幸福开发的，同样是品牌房企，待遇完全不同。”有孔雀城业主忍不住感叹。在他们看来，原本有资格读的学校不仅“无故消失”，还对1万多个家庭没有交代，这不仅是不公平的问题，也是相关部门“懒政”导致的。

  学区房能否降温？

  长期以来，关于“学区房”的纠纷、因学区导致的矛盾并不少见。

  以上海为例，2021年上海在宣布“高中招生改革方案”，把重点高中更多学额分配到上海各区和各普通初中后，一些热门学区房价格瞬间暴跌，有的“老破小”学区房一夜降价80余万元。

  这些现象一次次引人深思“学位公平”问题。

  58安居客房产研究院分院院长张波认为，淡化学区房在将来会是大势所趋，尤其在国家实行多校划片之后，未来“学区房”概念会越来越弱。

  今年以来，多个城市推出新政策为学区房“降温”，包括多校划片入学、生源均衡化、限制学区时限等。

  张波表示，教育资源的引入和新建应该有适当规划，尤其是在一些新建小区比较多的区域，的确会出现入学问题集中爆发情况，这就需要教育部门事先做好预案，对教育资源做好调配，以免出现上述提到的许多人被迫去较远地方上学的情况出现。

  （应采访者要求，文中张华、王霞、李兵均为化名）